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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識廬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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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識廬山

“你……回來了?”沈非煙小聲嘀咕了一句。

“嗯,走吧!”肖景瑜看著她,眼神篤定,不容懷疑。

旁邊,盧知秋默然看著眼前事態的變化。這位不速之客突然闖入他起初也是十分詫異,但立即就恢覆了平靜,他好像已經意識到有什麽事情在發生。

這下沈非煙倒是為難了。雖然說她不想和盧知秋同行,但是也不覺得肖景瑜是什麽好人。他突然消失又突然回來,這是要讓她去哪裏呢?還有,一定要在盧知秋面前表現出自己袒護肖景瑜嗎?好像也不必如此吧。這個縣城,她真是不想去了。

見她不說話,肖景瑜上前,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向外走去。

“餵!肖景瑜!”沈非煙被他拖著向前疾走幾步。“啊!”她驚叫一聲。

肖景瑜已經環住她的腰身,將她攔腰抱起,然後放進了車裏。

隨後,肖景瑜自己走到前面,跳上車揮鞭駕車就走。

身後,盧知秋站在原地,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。他一個人的影子在地上被拉的很長。

山路顛簸,沈非煙在車廂內被顛的上竄下跳。她還在惱火方才肖景瑜不知輕重抱起自己一事,臉已經漲得通紅。他難道不知道男女大防這一說嗎?還當著外人的面,傳出去可怎麽好!

車子突然顛了一下,她一頭撞在了車框上。沈非煙捂著腦袋叫喚:“肖景瑜!你慢點!我碰到頭啦!肖景瑜!它跑不快的!你別老是催它!肖景瑜!你到底會不會駕驢車啊”

車子漸漸慢下來。

前面傳來肖景瑜的聲音:“這是什麽車?”

“驢車!怎麽啦?”

“難道不是馬車嗎?”他遲疑了一下,問道。

沈非煙大吃一驚。他竟然不認識毛驢嗎?

“驢車!難道你不認識驢嗎?毛驢的驢!”

“我只知馬車,還以為這是什麽不一樣的馬,長的和別的馬都不盡相同。”

沈非煙一聽心都沈了下去,她對眼前這個人已經無語透頂。只是讓這麽個人駕車,可別弄的人仰驢翻才好。無奈之下,她從後面爬到了前面,和肖景瑜並肩坐在一起,奪過他手中的鞭子,狠狠說了聲:“你去後面,我來駕車!”

可是肖景瑜一動不動,依舊和她緊緊挨著,眼睛平視前方,一臉波瀾不驚的樣子。

沈非煙等了一會兒,見他不動,轉過臉去看了他一眼,想起他驢馬不分,然後鄙夷的翻了個白眼,說了聲“切!”。將身體往旁邊一挪,中間與他閃開一道縫。

兩個人各懷心思,都不說話,悶頭駕著驢車往前趕。

周圍空氣一時十分焦灼。

漸漸的,沈非煙的思緒開始飄移起來。

方才村長說那個人叫做什麽?盧知秋?這個名字仿佛在哪裏聽過?但是又想不起來。當時來不及細想,後來又被肖景瑜橫插一腳徹底忘了這件事。

此刻她開始努力回憶。

前世,她進宮之後的那年秋天,好像是有個新科狀元就叫做盧知秋!是了!沈非煙心中咯噔一下。村長說他將要進京參加會試,會試之後就是殿試,按時間上推算應該就是此人吧。

“盧知秋!”她口中念念有辭。

“你在說什麽?”沈默的肖景瑜終於開口說話了。

“我在想,剛才那個人……”

“不要想了,剛才並沒有什麽人。”

沈非煙側過頭看看他,他是不是傻了?難道真有腦疾了?明明一個大活人盧知秋站在他倆旁邊,他卻說沒人。

他出去一趟是新添了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嗎?好吧!沈非煙想,就當沒人吧。反正這個話題也很尷尬。“你這些天幹什麽去了?”她問。

“無事,就去出去走走。”

又是瞎話。

“你不在的這幾天,我這店都差點讓人砸了。”沈非煙幽幽的說。不知怎麽的,她說這話的時候,突然有些難過。

“為何?”肖景瑜一下子轉過頭來,一改方才的冷酷,突然變得緊張起來。

沈非煙將自己清理荒地,遇到小趙夫妻來吃全魚宴,中途來了兩個人鬧事,最後來了一個大俠化解危難的過程講了一遍。

肖景瑜沈默,半晌,他說道:“以後我不會離開了。”

沈非煙一怔,他這話似乎有些溫暖的意思,但是……難道不是在為他的無故曠工在搪塞遮掩嗎!

於是她氣哼哼的說道:“你也不必在這假惺惺的,反正我這就是個茶館,你想來就來,想走就走。我這廟小,供不下你這大佛!”

肖景瑜唇角微動,沒有說話。

沈非煙向空中虛晃一鞭,小毛驢得得小跑。

她獨自數落他,一個人委委屈屈。就這樣兩人到了縣城集市。

一下車,沈非煙直奔那個賣瓷器的攤子。她今天就為拿了碗碟回去,再定制些燒烤爐。別的並沒有什麽事情。

“姑娘,你終於來了!”賣瓷器的老板見到她喜出望外,站起來和她打招呼。“我去給你拿碗。”

“我來遲了,不好意思!”她向那個老板道歉。

“不要緊,反正我天天都在這裏。”老板端出來一個筐,筐裏是沈非煙定制的碗碟,碼的整整齊齊。

沈非煙拿出一只碗來看,頓時只覺眼前一亮。這個碗做的真是好看,質地細膩,晶瑩剔透。

5錢銀子一個碗。沈非煙上次定制了30個碗碟,應該是15兩銀子。

15兩銀子,上一次沈非煙來的時候覺得這是正常價格,但是這次再來她就感覺這碗還是挺便宜的。

這麽好的手藝才賺這麽點錢,沈非煙覺得有些可惜。

“我來晚了,應當給你一些補償。”她誠懇的說,她覺得以這樣的手藝完全可以多收點錢。而且本來自己說好的拿貨的日子,硬是生生來晚了好些天。麻煩人家給自己保管東西,也應該給人家一點補償。

“不用不用。”老板連連擺手。“不瞞你說,你這碗放在我這裏也幫我賺了些錢。”他笑道。“前兩天我把你這碗作為樣品拿給別人看,那人說‘你竟然也替非煙農家樂’燒碗,所以也讓我燒了一批。你看,你這農家樂名字也是響當當的,許多人都知道!”

“哪裏,老板你過獎了。”沈非煙客氣道。“我今天來拿這些碗,此外還想再做七十個碗碟,一起湊夠一百個。別外,我要再做一批陶制燒烤爐,大約要三十個。這回你一定要多收我一些錢。”沈非煙說著拿出自己畫的木炭燒烤爐模型圖。

器皿下端是一個長方體中空陶爐,陶爐兩側有耳,四面鏤空,便於空氣流通,內部放置炭火。陶爐上方是一個可以拿掉的鏤空燒烤架,架子兩側也有耳,便於拿取。結構其實並不覆雜。

瓷器老板接過那張畫,經過沈非煙的講解,很快就明白了陶爐的構造,連聲說:“這個好新奇!我還沒有見過!老板娘你可真是聰明。我可以燒一下試試看。”

他既然願意做,沈非煙就和他商量起銀子的事情,沈非煙想多給他一點,但是他說什麽也不要。

於是兩人說好,碗碟還是5錢銀子一個,七十個就是35兩銀子。

燒烤爐覆雜一些,體積也大很多,老板說3兩銀子一個,沈非煙一定要給他5兩銀子一個,好說歹說,就按5兩一個算,三十個一共150兩銀子。

他們這邊說話,裏面走出個婦人來,走到他們跟前發牢騷道:“天天燒這些,錢賺不了幾個,有什麽出息!”

瓷器老板搓搓手,一臉歉意的對他們說道:“她就那樣,你們不要和她計較。”

這時,站在一邊一直沒開口的肖景瑜說話了:“你這瓷器,若想要多賺些錢,可以沿著運河運到京兆去賣。不過,京兆之人挑剔,你若想去賣需研究一下他們的喜好。”

“噢?客官可不可以指點一下,京兆之人是何喜好?”

“就色彩上來說,京兆之人多愛清麗素雅之色,比如天青釉色,內中帶灰,色澤溫潤,含蓄內斂,帶有玉之質感。或者白瓷,薄胎雕以紋飾,花紋需秀美,色彩需淡雅。當然,京兆也有一些人劍走偏鋒,喜歡艷麗之色,比如紅裏透紫、白中泛紅、五彩滲化,相輝相映,此類工藝覆雜,外表沈著莊重,也很受歡迎。至於器形,或簡潔流暢,或古樸大氣。總之,大道至簡,樸素即是最好。”

“不僅京兆人愛瓷,西洋南洋之人也愛瓷,小到日常生活,大到宮廷禦用,將瓷器運至海外皆有市場。以前有些外族人飲食不用器皿,只以樹葉盛食,用後棄之。當他們得知陶瓷此種盛器以後,原來的飲食習俗有了很大改變,都開始使用我們的陶瓷碗碟。”

“當然,外族之人的喜好與我們又有不同,他們多喜好紛繁覆雜的圖案,比如十瓣蓮花,還有扇形開光,中間繪以動物、花卉、山水等紋樣。還有的更是入鄉隨俗,繪以自己族類的圖騰、傳說、故事。所以說,需要瓷器的人很多,不是你賺不到錢,只是你困在一方天地,沒有找到銷瓷的地方。”

那瓷器老板聽的入迷,最後聽他這樣說又嘆氣道:“唉,我們小門小戶的,只知悶頭燒瓷,在家門口做點小生意。貴客說的那些地方,我有的也聽過一點,但是從來沒有去過,連想也沒有想過。看來,我這輩子都無緣賺到大錢了。”

肖景瑜微笑道:“無妨,你只需將手藝做好,等待機緣罷了。”

談好事情,約好了取貨的日子,倆人同瓷器老板道別。

回去的路上,沈非煙上下打量肖景瑜,他一個連毛驢都不認識的人怎麽對瓷器又知道這麽多,又是京兆又是海外的。

“你為何知道這些?”她問。

“只是恰好了解過一二,並沒有什麽。我並非要幫他,只是看出你有心幫他,才告訴他這些,我與他說這些其實是因為你。”

沈非煙聽他如此說,楞楞的看著他,突然有些不好意思,她別過臉去,略作思考又面向肖景瑜,問道:“那依你之見,我這農家樂賣點什麽能賺到錢?”

肖景瑜道:“你的農家樂不就是開門營業,迎接八方來客麽?有什麽要外出去的東西嗎?”

沈非煙道:“你這麽一說還真有,我們村裏有水蜜桃、酥梨、還有葡萄。還有什麽呢?還有我做的香腸也很好吃!”她又想了想一時沒想出來別的,於是手一揮,說道:“你就說這幾樣怎麽賣?能不能也賣到海外去?”

肖景瑜笑起來,沈非煙從未見他如此笑過。是真正發自內心開心的笑容。他說道:“要不你進貢吧!”

“進貢?什麽意思?”沈非煙問。

“你進貢給皇上吃呀!”他一本正經的說。

“皇上能看上我那點東西?”沈非煙叫起來。她雙手往胸前一捧,做進貢狀,說道:“我捧著香腸,走到皇上跟前,說‘陛下!請您吃香腸!’,皇上會怎樣?會把我打出皇宮去吧!”

肖景瑜抿唇,忍住笑意,說道:“怎麽會呢!你做的香腸皇上可能會很愛吃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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